朱亚文 | 我用演戏消化生活的庞杂

“很遗憾我没来得及在这里生活，就要离开”

　　去年，朱亚文在武汉拍《十日游戏》。他饰演的角色于海住在一栋闹市区的二层小楼里，楼下的大排档晚上开张，从傍晚做到深夜，他念念不忘那个地方。拍戏时在楼里进进出出，楼下很多人围观看他们拍戏，他还是很喜欢，他还记得每天开工时都能感觉到前一天晚上留下的夜市痕迹：地上的油渍，垃圾桶里没来得及清走的餐饮垃圾，甚至再早一点，天亮才收工的排档。

　　“我当时就觉得，特别希望能跟我太太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。我们白天四处逛逛，晚上在大排档吃点好吃的，像真正的居民那样生活。这样的度假比去海岛来得舒服，那是我阔别已久的东西。”

　　不拍戏的时候，朱亚文喜欢上街遛弯儿，路过别致的、或者生活气息让他喜欢的弄堂或是楼房，他会去想象那里发生的故事，也会联想自己小时候成长的环境，再往下想，就会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跟这个场景发生一些故事，就要离开。

　　“可能是演员这个职业，也可能是这个时代中很多人都面对的一个问题。我们貌似生活在一个故事爆炸的时代，但好像我们谁都缺少真正发生故事的可能。”朱亚文说这是让人难受的一件事。

　　回忆和当下不断地交错对照。比如将要告别某个地方，从前会郑重其事地拍个照，在照片背面记下自己将要去哪里、和谁在某地拍照留念。他感受到自己的人生中，这种真正与过去分别、与未来拥抱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消失，好像现在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扔下。

　　朱亚文转过头来问我：“我现在问你，你注册过多少个App账号?”

　　我不记得。

　　“一下子记不得了，对吧?但你再回想你第一次注册QQ 号，你绞尽脑汁想出你第一个网名，甚至用本子记录每个网友的时候呢?那样的时刻在当下几乎消失了。生活里各个部分都像这样，节奏越快，人越来越不珍惜。我始终向往烟火气的生活，和生活中情感的拥抱。”

　　从求学到进入行业里打拼，朱亚文觉得长居北京的日子就是独自一人往前冲，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向往的那种烟火气的生活离得很远。

　　“但是当我结婚、有了孩子以后，我突然发现，北京虽然很好，但我在这座城市似乎缺少一些归属感。我们进进出出都是开车，出门打车也很方便。”一家人在北京生活的几年，朱亚文觉得家庭的日常生活圈很封闭，尤其是孩子只对四四方方的小院、小区有点概念，对外部的街道、城市完全陌生。“那是我很讨厌的感觉，孩子应该去感受世界，感受生活的气息啊。”

　　四年前，朱亚文举家搬离了北京。他第一次感受到回家后带着孩子下楼闲逛，孩子牵着他走街串巷，在孩子熟悉的胡同里散步的感觉。在他看来，这种状态才是孩子在这个人世间后，走出封闭的楼房和小区，有了属于自己的完整地图，和身处的城市真正密切相连的开始。“我都替她幸福。”

“我一直是个矛盾的人”

　　《男人装》的拍摄地点是北京怀柔的一栋别墅，朱亚文下车快步走进化妆间，这段时间里他对别墅的初步印象是“太假了”。

　　“进来我就有点纳闷。实话告诉你，我第一感觉就是这地儿不怎么样。这周围有山，有村落，但是这个村落里面很突兀地立着这栋房子，外边是比周围高出一截的墙，里边刻意营造出来这种整整齐齐、岁月静好的样子。”朱亚文要在这里为《男人装》呈现一个侦探角色，他觉得这种拍摄很有意思：“表演也是假的，演戏和拍杂志都是要假得让人相信，今天既是演戏，也是拍片，我们是在一块儿弄假成真。”

　　披上一件黑色风衣，挑选了棒球棍作为道具，他很快给出侦探的神态和动作，一组照片拍毕，他又和众人说：“如果最后的凶手是我，我就会这么演。”说完神情一凛，体态也好像变成另一个人——像个心思重重的罪犯。

　　观众对朱亚文在作品里“一秒变凶残”的演技也印象颇深，他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对反派角色的演绎是“做回自己”。正面人物的开角是给大众的，反面人物则是把人性延展中阴暗的东西拿出来，他的方法是把自己的“隐藏人格”与角色揉搓，“从表演上来说，这可能更独属于自己。”

　　《十日游戏》是朱亚文的第一部网剧作品，他不喜欢把作品根据播放渠道特殊化，“这部戏只有12 集，我当时觉得挺新鲜的，不拖沓，我也可以在饱满的创作周期里不浪费时间，出一个浓度比较高的作品，这对于演员来说是很幸福的事。”

　　朱亚文觉得自己的性格里最突出的是“矛盾”。矛盾感从刚出道开始就伴随着他，他觉得自己做每一件事情都竭尽所能，所以在职业身份中，他享受表演中的表达和创作，又不断与生活的庞杂碰撞。

　　“我爱演戏，因为我可以藏在角色里有所表达，有所感受，去愤怒和悲伤。没想到做着做着，现在要冲在很前面，才能唤起更多人对一个角色或者一部剧的关注，那始终是我不太擅长的。”

　　他认为自己至今都没有平衡这样的矛盾，“永远在尽量平衡的过程中。”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在表演中排解掉一些情绪化的东西，对角色的揣摩映射到自己身上，反而让他感到踏实了，“在矛盾中递进的，好像是我和角色的关系更亲密了。”

　　“ 比如，此刻我觉得这栋别墅很假，我会想到如果我在这里表演出‘假’很有趣。” 朱亚文清清嗓子，正襟危坐，“我特别希望能穿着当季最流行的服饰，坐在顶楼上撑着阳伞，然后喝一杯咖啡，缓缓感慨，希望大家都能在闲暇中，留意看看远处的风景。”